从吃鱼说起

前不久，我到日照海滨去玩。兴尽之后，一位日照朋友慷慨解囊，把我们带到一个档次不太低的海鲜饭店。餐桌上各种海味都有，但说实在的，我这个只愿动嘴，不愿动脑的懒汉，竟然把那些用海中的生命做成的各种佳肴的名字大部分都忘记了。

但有一道菜我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，那就是吃活鱼。那是晚上，海滨广场灯火辉煌，我们借着灯光照了夜景，然后走进装饰华丽的小餐厅。坐定不一会儿，身段窈窕的服务小姐送上几个海味，我们便开始喝酒。酒半酣，服务小姐又送上一个奇怪的菜来。

那是一条从颜色上看没有烹过的鱼。当时我想，这里的厨师真不简单，做熟的鱼跟生鱼一样颜色，吃起来一定很美味。于是大家一起下箸。谁知那鱼用力鼓起身子，把我们吓了一跳。幸亏它被用一根线绑在盘里，不然它一定会蹦出来的。

细看那鱼，原来它的身子已经被用快刀刮成一片片的了。但就像中国古代的罪犯受了陵迟一样，全身的肉都被割光了心还不死，足见其神经多么健康，同时也见出厨师手艺之高明。

但是我们几个小百姓竟连这样一道菜也没有口福享用，我吃了一小片就要呕吐，没有再吃，直到那鱼被服务小姐端下去，由厨师烹好重新端上来，这才尝了尝。

这件事引起我好多的联想。

为了生存，动物界(我们权且把人也归到动物界)相互杀戮，这是残酷的大自然给他们制定的法则，谁也没法改变。但是我想，如果像这种吃活鱼的做法，也实在太残忍。这好像不是为了生存的需要才吃，而是为了取乐而虐食的。这种做法历来为各种宗教所不允许，也不符合大多数人的道德观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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类似的吃法还有不少。例如有的人把捉来的鳖洗净，放在锅里蒸烤，锅中间放上一只碗，碗里盛着酱油，然后在锅底下用小火慢慢地烧。那鳖觉得害渴，便把脖子伸到碗里喝酱油。待鳖被烤死后，取出来吃，味道特别鲜美。

这种吃鳖法虽然看起来是为了获得美味的需要，但也包含着一点虐食的成分，也是不道德的。

至于为了吃活驴肠，便活活地在驴肚子上挖一个窟窿，从里面掏出肠子来，待做成佳肴，就着喝完酒，而驴还在叫唤，这样的吃法就更加不应该了。

从小就听人说过生吃猴脑的故事，我不相信。但我所订的一份摄影报上确有这样的报道。那好像是一个专用的案子，它是由两半组成的，类似古代犯人戴的枷。捉来的小猴儿被夹住脖子，只露出猴头在桌面上。那小猴儿知道自己行将命归西天，便发出十分悲惨的叫声。这时候，虐食者用一种专用工具敲开小猴的脑袋，又用大调羹从头壳内取出猴脑，蘸作料而食之。那幅照片下面作了说明，意思是说，在猴子的眼中，人类也是魔鬼。

以上所云都是人之对于动物的关系。那么人对于人呢？

《水浒传》里写过这样一件事：宋江一伙活捉到仇人黄文炳之后，为解心头之恨，将他活着剖心而食。黄文炳固然可恨，但宋江等人如此做法，也是有违人性的，将他痛痛快快地杀死再吃他的心，不照样能解心头之恨吗？

我觉得，像以上所谈的虐食现象，实在还不如一些猛兽和猛禽捕食弱小动物那样进步。它们虽然也是让对方的神经感到疼痛，但毕竟那是一瞬间的事，而不会像人吃活鱼之类，叫对方受尽折磨再吃掉之。

不过，无论是虐食，还是正常地杀戮而食，都是很低级的行为，因为这些做法都得叫对方的神经感到痛苦之后，才达到吃的目的。

那么，究竟应该怎么做才算高级呢？我认为，时下一些有司的做法较好。例如他负责几座职工宿舍楼的建设，这几座楼房属于职工集资建房性质，他可以从中回扣十万八万，拿这钱爱怎么吃就怎么吃，爱怎么用就怎么用。已经麻木了的小百姓并不知道这件事，因而尽管自己身上的肉被人割下来吃了，神经也不会感到疼痛，或者虽然猜到有司吃了他们的肉，因为没有像鱼那样被吃，也不会觉得怎么痛苦。于是，这吃人的有司，即使不会被人当做好心的菩萨看待，至少也不会赚个虐食的名声。

这就是当今一些贪官污吏的吃人之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