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，我想吃鱼

　　女人挑着一担水肥，朝对面的坡地上走。百十斤的担子压在肩上，女人的身子有些颤抖。天快黑了，女人想在天黑之前把坡地上的土豆全部种下地。

　　以前，这种肩挑背扛的活都是男人来做，可是，男人出门挣钱去了，女人不想荒了土地。
 
　　“妈妈，我想吃鱼。”五岁的女儿坐在地边，看见妈妈担着水桶走近，嘴里嚷嚷着。

　　女人屈下身子，将水桶放在地边，站起身来，用手轻轻捶了捶腰，问：“怎么突然又要吃鱼了？”

　　“昨天电视里说了，今天过节。”

　　“什么节啊？”

　　“三八妇女节，妈妈你不晓得啊？”

　　女人就笑了。现在的孩子都聪明，自己是买了电视后，才晓得有个妇女节。

　　“那节日都是城里女人过的，我们农村人，过个啥子节日哦。”女人说着话，用水罐将桶里的水肥均匀的淋在土豆窝里。

　　“不嘛，妈妈，我们也要过，我们也是女人。”女儿娇声道。

　　女人停下手中的活，怔怔的看着女儿。真是童言无忌，是啊，我们也是女人，我们为什么不能过呢。女人瞅瞅自己满是泥点的衣服，不好意思的笑了。这哪是过节的样子啊，也难怪，除了过年穿了几天干净衣服，一年四季，哪天身上不是泥一片水一片？

　　女人不理女儿，继续浇着水肥。

　　“妈妈，我要吃鱼。”女儿继续嚷嚷。

　　女人怜爱的看了女儿一眼。听说孩子吃鱼会变得聪明些，女人自己家有个鱼塘，可是自己不会抓鱼，以前男人在家，女儿想吃鱼时，男人总是跳进鱼塘，很轻松的就将鱼抓了起来。

　　“丫头乖，妈妈不会抓鱼，等爸爸回来再吃好不好？”女人说。

　　“不嘛，我要今天吃。”女儿嘟着小嘴。

　　请谁来帮忙抓鱼呢？女人心里想。村子里的男人们都出门到城里的建筑工地去了，只留下一帮女人和孩子在农村。村东头老王是个男的，可快七十的人了，并且卧病在床。

　　女人看着女儿，突然下了决心：什么事情都有头一回，男人不在家，连鱼都没得吃了？

　　女人牵着女儿，回家拿了个小鱼网，就到鱼塘去网鱼。

　　三月的天气仍然很冷，鱼躲在鱼塘中央的深水里不肯出来。女人在鱼塘边费了半天劲，却连个鱼影都没看到。

　　该死的鱼。女人心里暗暗骂道，不料脚下一滑，一下跌进水里。

　　鱼塘并不深，女人在水里扑腾了几下，勉强站了起来。

　　真冷。女人打了几个寒蝉，想爬上岸，却又返身拾起鱼网，摸索着向鱼塘中央走去。鱼被女人惊得四处逃窜，一条花鲢跃出水面，女人眼疾手快，伸过鱼网，网个正着。

　　女人把花鲢拿在手里掂了掂，足有三斤重，女人想了想，又把花鲢扔进水里。母子两个人，吃不了这么大的鱼。

　　女人连网了几条鱼，都因为太大，又被她放了生。终于，一条不足一斤重的鲤鱼让女人中了意。

　　女人就在鱼塘边收拾好鱼，放在水桶里提回了家。

　　灶前烧起熊熊的柴火，一缕炊烟透过房顶上的瓦片，消散在黄昏的天空里。女人等鱼下了锅，才脱下身上的湿衣服。换衣服的时候，女人有意在衣柜的大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身体，脸很黑，手很粗糙，身体却很白皙。

　　女人突然想起了男人，男人走了快两个月了吧?她摸了摸自己坚挺的乳房,害羞的笑了笑，胡乱找了件衣服穿在身上。

　　鱼肉在锅里翻腾着，香气扑鼻。我们也过一回妇女节，女人微笑着想。男人在城里有鱼吃吗？女人摇摇头，男人舍不得花钱。男人干的活都是城里人不愿干的力气活，工钱并不高。

　　城里人和农村人就是不一样。农村人空闲下来就想睡觉，而城里人空闲下来却喜欢折腾。女人常在电视里看见一些城里人在一个房间里使劲的拉着铁环，据说那是在健身。他们不是不喜欢干力气活么？女人想不明白。

　　一阵沉闷的雷声打断女人的遐想，这是今年的第一声春雷。

　　今年的雷可不怎么响亮呵，看来收成不一定好了。女人不自觉的走出厨房，站在屋檐下向天空看了看。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，女人瞅见对面坡地，土豆还没种完呢，雨后的坡地容易板结，这可不敢耽误。

　　“乖丫头，你帮妈妈添一下柴火，妈妈一会就回来。”

　　女儿懂事的点点头,女人摘下斗笠走了出去。
　　
　　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，女人终于把土豆全部种进了地里，她舒了一口气。过几天,地里该冒出新芽了，女人心里想着。才换的衣服又被淋湿了，女人一点也不沮丧，挑着水桶，高一脚低一脚的回到家。

　　女儿还在往灶里添柴。真是个懂事的丫头，从四岁起就能勉强给自己帮一些忙了，女人心里很欣慰。

　　今晚和女儿一起吃鱼，女人咽了一口唾沫，发现自己也有些饿了。空气里突然弥漫着一些焦味，女人心里一惊，急忙走过去揭开锅盖，锅里的鱼汤早已烧干，鱼肉也烧焦糊了。她有些生气，想发火，看见女儿还在不断的向灶间加柴，又苦笑着摇了摇头。女儿毕竟才五岁。

　　“乖丫头，鱼都叫你烧糊了，今晚吃不成了。”

　　女儿睁大眼睛，明亮的眸子一点点暗淡，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。

　　女人过来熄了火，轻轻抱起女儿，“妈妈现在会抓鱼了，明天妈妈再给你抓一条。”

　　女儿不哭了，女儿搂着妈妈亲了一下，笑了。
 
　　女人也笑了，眼里有些泪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