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鱼的记忆

    八九岁的时候，我家住在父亲单位的家属院里，小院西边没有围墙，是一个水塘，水塘的南出口连接着庄稼地的小水沟，适逢下雨，水就从田里的小沟里哗哗流过来，把水塘灌得满满的。水塘常年碧绿幽深，里面生长着很多小草鱼。

    在水塘里钓鱼是儿时的趣事。找一个玻璃罐头瓶，用一根绳子往瓶颈上缠绕几圈，再牢牢地系在一根竹棍上，捞鱼的工具就做好了。撕一小片烙馍或者拽一点蒸馍头儿，投进瓶子里，竹棍轻轻朝水里一甩，瓶子咕嘟咕嘟灌满了肚子，就沉入了水底。待水面上扑哧扑哧冒起了一个个小水泡，鱼儿就钻进了瓶肚里。手握竹棍猛地往上一提，钻进瓶里觅食的小鱼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。很快，岸上的水盆里就有了很多条小鱼，你追我赶顺着盆边游弋。

    晚上，我和弟妹站在火炉旁，瞅着母亲炸鱼。母亲把小鱼洗净撒上盐裹上白面，放进油锅里翻炸。油烟飘起，立刻香气满屋，连傍晚的空气里都弥散着醉人的鱼香，那是一种淡淡的带着水草味的香，那是一种浓浓的透着欲望的香。母亲把炸好的小鱼放进盘子里，急不可耐的我捏起一个就塞进嘴里，烫得我直咧嘴，弟妹也你一个我一个争抢着吃。母亲看着我们笑。

    后来，我上了大学，参加了工作，父母也搬离了那个小城，用罐头瓶钓鱼就成了记忆中的往事。那个水塘也被土石填平了，取而代之的是耸立起来的一座商业大楼。

    我远离了用罐头瓶钓鱼的年代，却学到了吃鱼的诸多学问，这是儿时不计吃相的我始料未及的。丰盛的酒宴，一盘鱼端上，领导大筷一挥，把鱼眼剔出来呈给主客，叫做“高看一眼” 。把鱼骨头剔出来，赐给另一位贵客，叫做“中流砥柱”。然后，分配鱼嘴，叫做“唇齿相依”。分配鱼尾巴，叫做“委以重任”。分配鱼翅，叫做“展翅高飞”。分配鱼肚，叫做“推心置腹”。鱼腹呢，会分给坐中“定有后福”之人。鱼是好鱼，做法也讲究，可一顿饭吃下来，我总感觉咋就那么累呢。

    一次，一个检查组来访，席间，服务员把一盘鱼置于带队组长面前，不言自明让其高抬贵手----分鱼、喝酒。组长却连连摇头：“饶了我吧，出来半个月了，天天鱼嘴对着，连晚上做梦都是鱼张着大嘴活生生地看着你。怕亦！”看来，有时候吃鱼也不是一件快乐的事。

    这么多年，我走过了很多地方，吃过不少鱼，清蒸的，红绕的，糖醋的，水煮的……但我还是喜欢吃母亲做的鱼，不油不腻，咸淡适口，肉嫩汤鲜。周末或是节假日，姊妹相约，携夫带子，回父母家小聚，一家老小十来口人围坐在一起，一盘鱼在桌，没有那么多客套礼节，爱吃哪儿就吃哪儿，其乐融融，怎是家之外价格不薄的一场儿饭局所能比拟的。